初試啼聲-自我介紹

符霜葉 4～6 分鐘

總主持人,周會長、各位來賓、各位會友，大家晚安！

江城武漢的秋天，和臺北的冬天一樣，細雨綿綿。35年前的深秋季節，我就出生在武漢市靠近長江邊上的一幢紅色的樓房裏，從此奠定了我在家裏的老大地位。

喜獲長女的父親大人爲了給我起個好名字，不顧頂著大膽冒犯“破除四舊”的文革精神，晚上偷偷翻出私藏的古書，埋首在一堆唐詩宋詞裏裏整整琢磨了三天。

深愛古典文學的父親可是煞費苦心，將他對女兒的期待和喜悅，定名爲“霜葉”，因爲霜葉是秋天最亮麗的色彩，象徵紅色的名字不僅符合文革時期的命名默契，又暗藏著“霜葉紅於二月花”的深深期許。

就這樣，在我周圍充斥著一堆起名爲“衛革”、“衛紅”等“保家衛國”、“誓死捍衛”的同年齡人名字中，我低調卻巧妙地僥倖通過了人生“政審”第一關。

2歲的時候，妹妹接踵而至，當時的文化大革命正進展得如火如荼，縱然父親心中仍有萬般的詩情，但還是在當地派出所爲初生嬰兒報戶口的時候，謹慎地爲妹妹命名爲“紅葉”，以顯示老妹從小就“根正苗紅”的革命立場，被負責登記的公安同志頭也沒擡地大筆一揮寫在戶口本上。

到現在一提起這起名的舊事，老妹還頗爲抱怨呢，說她一生都活在姐姐名字的影子下，和南京出廠的“紅葉”牌汽車一樣到處都是，實有“盜版”之“嫌疑”也。有趣的是，一直讓自己頗爲得意的名字，曾經打遍大陸無重名，卻在臺灣的頂好超市里看到“雙葉”牌冰激淩到處都是，將我這個具有獨創性的名字---“霜葉”一口就消融殆盡。

小學 2 年級的時候，消磨全中國人民意志和人格的文化大革命終於隨著“打倒四人幫”的司法審判而最終結束。飽受“臭老九”之辱的全校教師歡欣鼓舞，班主任將我們這一群小羅蔔頭趕上接頭參加遊行表演等慶祝活動，我“有幸地”被選中上臺表演了一段“快版”，依照老師的排練要求痛駡“四人幫”禍國殃民。可能表演得太認真，從此以後，開始了從小學到中學的“宣傳委員”、“校廣播員”、“學生會主席”、“團委副書記”等學生幹部生涯。記得曾經代表武漢市以優秀三好學生、團委書記的名義，在高中一年級的時候代表湖北省參加北京的夏令營活動，第一次被長城的宏偉壯觀所震撼。

高中臨近聯考的酷暑時節，常常一個人在放學後晚餐時間和晚自習的空擋，走在空蕩蕩的江邊，坐在那棵粗壯的老槐樹下，看夕陽彌漫的江面，渾濁的江水和殘留的光熱，交織暉映，鳴著汽笛的接駁船、貨輪、客運船在金黃色的夢幻裏，在地平線的邊緣緩慢地遊移，我似乎看到，在擠滿納涼乘客的甲板上，站著一位斜依欄杆懷著同樣心情看江邊對岸的另一個“霜葉”，我們在轉瞬即逝的對望裏，觀照彼此寂寞的內心，還有不安分的靈魂。

長江對於我，如同水鳥、飛魚的搖籃。

填寫大學志願的時候，因爲父母的支援，我放棄了原定的醫學專業，選擇了深愛的英國文學專業，並順利地被武漢大學錄取。

大學的四年，我放飛自己所有的想象力和渴望，沈浸在美麗的校園裏，讀書、寫詩、做夢，絕不做“官”，只做自己。直到八九年“六四學運”的爆發，平靜的校園生活宣告終結。生平第一次“試用”了“霜葉”這個名字所蘊涵的叛悷基因，我們這一群出生于文革時期的“嬰兒潮”終於不可避免地讓自己也轟轟烈烈地革命了一回。

工作以後十二年，住過很多城市，惟獨再也沒有回到自己成長的地方。

從遙遠記憶裏的內向害羞的小女孩，到走在放學的梧桐樹下目不斜視的學生會幹部；從屋檐下躲避夏日江城傾盆大雨對未知的神秘宇宙心生恐懼的少女，到穿梭職場不放過登記前空檔充滿趕寫法律報告的職業女性；從不知柴米油鹽的未婚妻，到學習如何被婆家接納的臺灣媳婦；從文學的世界轉換軌道進入法律人的進修和曆練，到接受死刑犯的委託坐在偏僻村落錄音取證的辯護律師；從生活十年之久四季分明的北京城，到毅然決然隻身定居亞熱帶海洋氣候的臺北盆地……

如同迎風遠翔的鷹，終於選擇了自由，也終於融入了自由。

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太平洋，還有基隆嶼，佇立在海水裏，好象從天空墜落的一顆臼齒，很結實地迎接著大風大浪。

站在可以看到太平洋的海岸邊，用目光丈量著我和她的距離。在那一刻，我想起同樣的情景，曾經如此深刻地發生在長江邊上，也如此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腦海，從來不曾褪色的記憶。“海洋浩瀚無垠，卻從不炫耀”，我深深地感觸到人生如同海洋，充滿了無限的可能。

長江滋潤了我昨天的歲月，她將永銘我心；太平洋則賦予我一顆堅定的心，從此，“霜葉”開始了另一段人生遠航，從複雜走向單純，最終必將回歸到樸素、真我的大地懷抱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