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聽過最浪漫、最揪心的一句話是甚麼呢?
大家好,我姓林,是個英文老師。沒錯,我就是傳說中的「恁老師」。明明教英文,幾年前卻被派去當音樂班的導師,那是我第一次接觸「音樂家」。
從小,我就懷抱著「交響情人夢」!
的確,我們班都是鋼琴王子、長笛公主、美聲天團。舉手投足間的那個自信!那種風采!讓人喜愛,而他們的課業表現,也很「藝術」:每次成績一出來,我就像孟克的名畫《吶喊》:喔!天哪!其中有個最讓我頭痛的學生,姑且叫他「音樂家」吧。
這位音樂家對藝術非常堅持,為了讓演出更有深度,他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考人生的意義,人生的意義「揪竟」在哪裡呢?在電動裡。半夜打電動,早上當然起不來呀。而他請假的藉口五花八門:天氣太熱太冷,不宜出門;心情太糟太好、都不到校。唉,身為導師,(苦惱)我該怎麼做呢?
因為他沉迷於網路,我三不五時就用訊息轟炸他,有時還奪命連環摳。
起床沒?你在哪?人咧?? 已讀。
明天段考,一!定!要!來! 貼圖。
喂?明天老師請披薩,算你一份! 喔。
我的語氣從關心、擔心到氣急攻心。
終於在某個晚上,他的電腦壞掉,沒辦法打電動,我把握良機,與他徹夜長談。最後,他說:「好啦老師,明天見。」
「明天見!!」聽到這三個字,有如天籟,剎那時間暫停,我的眼睛狂冒愛心。「明天見!」多麼浪漫!深深打動我的心!這是一個美好的約定、一句真心的承諾;那一瞬間,就是永恆,讓我開始期待明天。
第二天,他沒出現。我一直到下午才聯絡上他,而他又睡過頭了。唉……,他不了解「明天見」的意義有多深遠。
失望的我,瞬間跌進回憶的深淵。
我想到小時候,我也跟舅舅說過:「明天見」。
我有全世界最棒的舅舅,他住在好山好水的花蓮。每次回花蓮找舅舅,就像跟著歐吉桑去遊玩,他會開車載我們去好山好水好好玩的太魯閣。
太魯閣超棒:狹窄的路段、驚險的錯車、隨時會掉下來的落石,太魯閣比雲霄飛車還刺激!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,舅舅愈來愈少載我們出去玩,反而愈來愈常抱怨腸胃不適、全身無力、不明出血。
沒想到,等到檢查報告出來的時候,已經來不及了。我的媽媽和舅舅的感情也非常好,所以我的國三下學期,她都在花蓮照顧他,希望陪他走過人生最後的幾個月。可是在臺北的我,快要聯考了,我媽媽擔心舅舅,也擔心我人生中第一次大考。考前幾天,剛好舅舅的狀況比較穩定,媽媽可以暫時回臺北陪考。
考試結束當天,我們很開心地打電話給舅舅:「喂?舅,我考完了!明天就會去看你喔!舅舅,明天見!」但,這個約定沒能達成。舅舅等不到明天,就永遠離開我們了。
明天見,好難。
「明天見」彷彿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。說了「明天見」,明天就真的能見嗎?跟學生說「明天見」,他必須抵抗被窩的誘惑,才會出現。跟同事說「明天見」,大家得撐過景氣試煉,才能繼續在茶水間偷偷說,老闆好討厭。
跟朋友說「明天見」,我們得排出時間、排解心裡的彆扭,才能面對面。跟心愛的說「明天見」,我們得一直相戀,才會見到面。跟長輩說「明天見」,他必須身體勇健。
您也許會覺得生離死別,只是人生經驗;生老病死、悲歡離合,這些人生的「無常」,才是正常。因為人生無常,我們知道要珍惜當下、把握今天,但,為了明天能相見所付出的努力,常常被忽略。「明天見」,短短三個字,卻蘊含著各種費心安排、各種排除萬難、各種決心毅力,這是需要「天時、地利、人和」完美配合的人。生。約。定。
我們隨口說出的「明天見」,是一個承諾,兩個人的約定,這三個字懷抱著我們對未來的盼望,也是人與人之間最浪漫、揪心的一句話!
各位會友,讓我們一起珍惜每次見,實現每個「明天見」。
主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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