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經在美國住了十五年,出門在外難免會想家,想家時我就會哼一首李抱忱老師的歌:不能回鄉想回鄉,一朝回到家鄉拜高堂。父親的風采如昔,母親的銀髮更顯慈祥,他吻我的臉,摸我的頭,還口口聲聲喚兒郎。一邊唱一邊想像自己和父母在一起共敘天倫,解一解思親之苦。

後來,因為父親生病,為了陪伴父親,我終於回到台灣。父親在我回來後,不到一年就過世。母親悲傷過度,哭壞了眼睛,不得不移居美國讓我的大哥照顧。
 

前一次見到母親已經是兩年前。今年元旦我排了兩個星期的休假去美國。先在舊金山和兒子、及女兒一家聚了幾天,再飛紐約去看望母親。在紐約,我每天膩在母親旁邊,和母親閒話家常。母親這次又講起,我小時候很會流口水、圍兜一層又一層的故事。

二歲時有一次走丟了,母親又急又哭,父親為了安慰她,居然說
:沒關係啦,沒關係啦,再生一個就好。」母親氣得說:「誰跟你再生一個啊。」到了派出所,警察說:「太太,不要急。這年頭吃飯的不會有人要。」果然,沒多久就接到通知,我被人撿了送到附近派出所。

不知道是不是嚇著了,口水從此就不流了。雖然老故事一遍又一遍,此時此刻,一點也不覺得母親的話重複再重複。反而,能聽母親說故事,覺得很幸福。

和兒子在一起,母親顯然很安心。晚上睡覺,我磨牙,母親打鼾,起起落落,像二重奏一樣。第二天,母親總是說
:有兒子在旁邊,媽睡的好好!」。受不了我們母子二重奏的,我想…應該是我的內人罷,因為她很快就移到隔壁房去睡了。那些天,我奢侈地享受母親慈祥的撫摸和充滿愛的關懷。

母子相處,快樂時光轉瞬即逝。第八天,母親不捨的抱著我,我提起行李和母親告別,飛回台灣。

回到家,給母親打電話報平安。往常她都會說:「看到兒子好高興。你要好好為媽媽照顧自己喔!」這次,母親卻說
:兒子啊,你們走了以後,媽好想你們喔。我的眼淚一直流不停。你們要趕快回來看媽媽啊!聽到媽這樣說,我好難過。

我忍住眼眶的淚水對母親說
:媽,您不要難過嘛。過了暑假我會再找時間過去看您。」

母親今年
85歲。從她的話語,可以感覺到她心裡的孤寂,和對生命的不安。過了幾天,我再打電話給母親。她告訴我,她又開始去老人會跳舞了。

跳舞讓她有事做。我很高興母親生活有個興趣可以寄托。
 

這次去美國,和親人聚在一起,我深深體會親情的無價。想到遠方的母親,李抱忱老師的歌又從心頭昇起:…() 一朝回到家鄉拜高堂,父親的風采如昔,母親的銀髮更顯慈祥,他吻我的臉,摸我的頭,還口口聲聲喚兒郎。…
 

哼唱這首歌,感覺好像母親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我的心頭。人生無常,我要常常過去陪母親,讓母親有更多機會吻我的臉,摸我的頭,並且一聲一聲呼喚兒的名。